【全职高手】发光体（17）
终于，在曲悠悠的不情不愿之中，王杰希的假期结束了。还没等到曲悠悠完全恢复，他就回俱乐部去了。
“你自己在家注意点儿，别整天磕着碰着，这么大个人了得学着照顾点儿自己。”
王杰希出门那天托着行李箱在曲悠悠家门口跟她告别，结果习惯性说着说着就唠叨上了。曲悠悠撇撇嘴，伸出手在他胸口推了一下。
“知道了啦，婆婆妈妈的。”
王杰希无语了一下，揉了揉她的头发：“知道没用，要做到。”
“好啦好啦，你还走不走啊？”曲悠悠赌气。
知道她心里不情愿，这会儿还在生闷气，王杰希自然也不会和她计较。
“有事记得及时跟我说。”
“您这么忙，怎么敢打扰您呢？”曲悠悠抬起眼皮，冷哼一声。
王杰希眯眼，看她气呼呼又装作没事人一样，不禁觉得有点好笑。
“我再忙也不至于连你也顾不上，好了好了，别一个人在家生气了，我走了，到了给你发微信。”
就这样，曲悠悠开始了和王杰希漫长的同城异地恋。
本以为歪腻一整个夏休，突然身边少了个人会很不习惯，但是等到王杰希真的回去了，曲悠悠惊讶地发现——其实也还好。
她一个人在家里开开直播打打游戏，每天和王杰希定时联系一下，好像日子也没有什么不同。
思来想去，他们也就是这个暑假确定关系后才这样每天待在一起，在此之前的十几个夏天，都是只有曲悠悠闯了祸才会跑到王杰希那边去搬救兵。
荣耀的职业联赛和英雄联盟联赛的时间错开得相当精准，王杰希通常是六七月放假九月归队，而曲悠悠通常是九月放假次年一月归队。
今年曲悠悠待在家里，也没别的事做，索性看起了荣耀职业联赛来。
老实说，她之前虽然偶尔玩荣耀，但职业联赛并没有经常看，通常是有空了又没什么事做，恰巧职业联赛在直播，就顺带看一两场。如果不是王杰希的比赛是断然不会看的。
眼下她上微博找到了微草的赛程，认认真真在笔记本上写了下来，还给自己手机定了闹钟，生怕自己忘记。
荣耀职业联赛采用主客场制已经很久了，职业选手需要在每周比赛日奔赴不同的城市，曲悠悠想想就累。
她闲在家里的时间有看网络上的各种评论，大家对微草的评价普遍是“强是强，但无疑是一支走向衰落的队伍了”。
曲悠悠不喜欢衰落这种词，对她来说英雄迟暮这种场景是最难以接受的。她自己是电竞选手，上场一年，但关注电竞已经有许多年了。她见过太多一度风光无限的职业选手在生涯末年没落的景象。
电子竞技在某种程度上就是这么残忍，它不会记得你曾经有多强大，它的记忆永远是现在、此刻，以及停留在脑海的最后一刻。
就像OPG的前中单。刚出道的时候也曾风光一时，和OPG一起拿过几次冠军。但是随着年龄增长，反应速度下降、对版本理解出现偏差……人们不再能想起他曾经的强力，津津乐道的只是该人职业生涯末期如何如何捞。
出道即巅峰，然后越打越捞——这是人们对OPG前中单的评价，也是很多人现在调侃曲悠悠未来走向的话。
OPG的新人AD，一看就是走他们前中单路线的人——出道即巅峰，然后越打越捞。
出道即巅峰，虽然说起来夸张了一点，但是曲悠悠出道的这一年的确是耀眼且灿烂的。
那一年五月，OPG战队万众期待的天才新人ADC曲悠悠终于年满17岁，达到LPL最低上场年龄标准。
OPG的前任ADC Shine，入队起一直不算什么打眼的角色，线上虽然不至于被打穿，但也说不上强势。
而OPG拥有全LPL顶尖的上单和中单，这时队伍粉丝不免感叹：如果AD能够再优秀一点就好了。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OPG迎来了他们的小AD曲悠悠，而曲悠悠的出现也并没有让他们失望。
小姑娘莽是莽了点，但强是真的强。
作为下路一贯抗压怂塔的OPG，粉丝真是一万年没见过把对面AD压塔下暴打的场景了。OPG粉丝喜出望外。
然而好景不长。曲悠悠虽然线上凶到残暴，但这也意味着她给敌方提供了更多抓她的机会。
下路一波四包二，AD辅助人头双收，一波不行再来一波。你不是下路凶吗？那我就抓到你没脾气，二级打野来搞一波，中单把线推了再来一波，动不动两道光柱亮起……
有一次比赛，曲悠悠十分钟被对方抓了四次，直接心态打炸。
再然后就是夏季赛半决赛著名的屠杀案。OPG半决赛打PJK，下路直接被对面的也就是PJK的核心位，下路ADC给打穿了。
曲悠悠自己的说法就是：真的打自闭了。
好在OPG春季赛积分高，虽然夏季赛折戟四强，但还是通过冒泡赛去了S赛。结果在S赛的小组赛险些一轮游，但还是在八进四被韩国队伍给锤回家了。
当年年终颁奖，曲悠悠获得年度最佳新人。
虽然自家AD暴毙过无数次，但粉丝依旧对她充满信心。
曲悠悠的职业生涯属于在暴毙和爆炸Carry两个状态中来回切换的人，所以黑她和吹她的也是各占半壁江山。
而黑她的基本都是断言，Glow的巅峰也就这样了，接下来就是怎么捞的事情了。
当然，曲悠悠根本就没给黑子看到她捞的机会——自己拎包回家了。
总而言之，她作为一名职业选手，对英雄迟暮充斥着难以言说的反感。尤其是，这些人把这个词用在王杰希身上的时候。
王杰希真的可以说是曲悠悠职业生涯的偶像代表了——出道即巅峰，然后一直巅峰巅峰巅峰。
她不知道自己隔壁家哥哥怎么可以这么优秀，读书的时候成绩班上第一，打职业了也能拿冠军。他的人生就像开了外挂一样，也就是常说的别人家的孩子。
但对于他，曲悠悠却丝毫没有嫉妒的意思。虽然自己父母总是拿他跟她做比较，但她打心眼觉得，王杰希是真的很厉害。
后来她想，可能是因为差距太大，嫉妒不起来吧。
第一周结束，微草顺利赢得比赛。按照惯例，星期天他们会放假休息一天。于是，当天曲悠悠就没忍住，又往微草跑了一趟。
她这趟来是没跟王杰希说的，想给他一个惊喜或者惊吓。结果在大门口就被门卫拦了，她这才想起，微草的门禁非常严。
正当她踌躇着思考要不要给王杰希打个电话时，突然一个人走到了门口。
“诶……你是OPG 战队那个ADC？”刘小别刚刚出门回来，走到大门口就看见一个小姑娘在和门卫理论，走近一看——这不是咱队长之前的绯闻对象？？？
“我是我是！”一看到有人认识自己，曲悠悠立刻回答。
“你过来是来找……队长？”虽然有些不敢肯定，但刘小别还是问了出来。
“对啊。”曲悠悠点点头，指指里面，“你能不能带我进去啊？”
“不是，你怎么不找队长呢？他现在应该在宿舍吧。”刘小别疑惑。
曲悠悠听罢，做了个小声的表情：“我想给他一个惊喜啦！”
“？？？你和队长什么关系？”
“嘿嘿。”曲悠悠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你猜~”
跟着刘小别，曲悠悠顺利进了微草大门。她没有直接跑去找王杰希，而是跟着刘小别到二楼训练室转了一圈。
一路走过来刘小别就一直在观察曲悠悠。
眼前的小姑娘个子小小的，长长的头发绑成一个马尾辫，在脑袋后头一甩一甩。五官很难说是那种过目不忘的大美人，但皮肤倒是光洁白皙，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看上去就给人一种古灵精怪的感觉。
——原来队长喜欢这种类型的女生吗？
刘小别回想起王杰希那几个著名的女友粉。他之前闲着无聊进过很多粉丝微博，发现王杰希的女粉丝质量真是高，很多都长得相当漂亮，而且也很有才华，貌似不少都是名校毕业。
微草私下里还八卦过王杰希的感情这件事，据邓复升说王杰希从进微草开始就一直单身单身单身，众人这下就很想不通了——王杰希这样一个十佳青年都单身，那他们其他人怎么活？
今年年初全明星，王杰希被爆出所谓的“和小姐姐开房”新闻时，大家都自然而然地无视了——全世界都有可能迫不及待去和小姐姐开房，只有我们队长，绝对不可能，打死他也不信。
但是现在看来，貌似那个小道消息，有点真？
刘小别纠结住了。
——不会是这姑娘也是队长的女友粉，追到俱乐部来了吧？
想到这里，刘小别突然后悔把她带进俱乐部了。
“王杰希平常座位是哪儿啊？”在训练室门口张望了一会儿，曲悠悠好奇地问道。
——得！连座位都不知道，八成是女友粉了！
刘小别此刻悔得肠子都青了，这要是给队长知道了，他把他女友粉带进来的事情，他不得提着头去请罪？
“小别？”正当刘小别陷入悲痛之时，一个令他几乎想两腿一蹬当场去世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墨菲定律怎么说来着？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王杰希准备去食堂吃晚餐，刚走出宿舍就看见训练室那一层楼道的灯亮着，心里疑惑这个点还有谁在训练室，便顺道上来看了一下。结果走到楼梯口刚转弯，就看见刘小别站在训练室门口，旁边好像还跟着谁。
带女朋友参观训练室？
王杰希第一反应是有点生气，但是随即他就想到之前曲悠悠跑过来的时候他貌似也带着她在微草转了一圈来着。
以己度人以己度人，不生气——王杰希在心里对自己说。
“队长，我……”
“哎！杰希~”
听着这个声音王杰希就知道来者何人了。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腿好了吗？就乱跑。”曲悠悠来都来了，他也没什么办法。想起自己之前语气稍差她就不开心了，王杰希调整了一下呼吸，把语调放轻。
“没事啦。”曲悠悠笑嘻嘻地小跑上去，跑到他面前，两只手背在身后，抬起脑袋，弯着眼睛看他。
这时刘小别站在旁边，一时不知道是走还是不走。
队长和这个小姑娘明显是认识的，而且关系好像还不错。至少，队长不会因为他把小姑娘带进来的事情跟他生气了——刘小别在心里松了口气。
“你们队的小哥哥人超级好，看我进不来都主动带我进来！”说着，曲悠悠指了指刘小别。
王杰希抬起头，目光轻轻从他身上扫过，眉头又不由自主皱起来：“我记得之前说过，不要随意带陌生人进俱乐部？你们两个之前不认识吧？”
看到王杰希这个表情，刘小别心里又一咯噔，暗喊不好。
曲悠悠听了，嘟起嘴，拍了他一下：“喂！他不带我我怎么进来啊！”
王杰希眯起眼睛，对她说：“你可以打电话给我。”
曲悠悠没什么理由反驳，只能耸耸肩：“好啦，你说什么都对啦！”
回过头，看见王杰希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曲悠悠知道他那较真的劲又上来了，于是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开口：“你不带我出去吃饭啊？我都要饿死了！”
王杰希一想曲悠悠跑过来的时间确实应该还没吃饭，便把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走吧，带你出去吃。”说着，他又看向刘小别，“小别一起？”
一起？开什么玩笑！
刘小别刚想拒绝，却不想曲悠悠往前一蹦，鼓掌：“好好好！我们走吧！”
“……”
于是抱着忐忑的心情，刘小别跟着王杰希和曲悠悠一起去吃了饭。
微草的队员，对王杰希都有一种莫名的敬畏，通常在他面前连气都不敢大喘，更别提一起去吃饭。
饭桌上，刘小别低头在微信里打字。他们队员私下里有一个微信群，里头没有王杰希，就在这里刘小别飞快输入：「你们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吗？？？我现在在和队长一起吃饭！！还有他女朋友！」
「队长的女朋友？」柳非回复得最快，但显然把重点放在了王杰希的女朋友身上。
「是啊，就是之前微博爆料的那个，OPG的ADC Glow。」刘小别回复，「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现在真的好尴尬啊！」
「和队长一起吃饭……勇士！」袁柏清发了个佩服的表情。
「天哪！他们居然真的是情侣！所以全明星那天队长真的是跟Glow去开房了吗？」
「这我怎么知道！」刘小别怒吼，「想知道你自己问呗！」
「叫我去问队长？？？你这素质也太差了吧！」
餐厅这边，曲悠悠坐在王杰希旁边，对面坐着刘小别。曲悠悠把自己要吃的菜在菜单上划好，然后递给刘小别，问他要吃什么。
“王杰希，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整天板着脸会老得很快？”想起之前王杰希在刘小别面前的形象，曲悠悠忍不住跟他抱怨起来。
她跟王杰希说话一向没轻没重，也知道王杰希不会跟她较真。
果然，王杰希听了，表情松了松，对着她叹了口气：“我觉得，每天被你这样折腾，我想老慢点也难啊。”
听到这里，刘小别猛得抬起头，目光里写着不可置信。
「卧槽！！队长居然还会开玩笑，你敢信？？？」他又发挥他的手速优势，在手机里猛敲了这段话。
「妈的，刘小别你今天都看到了些什么？老子真的好好奇啊！」袁柏清被他的文字直播弄得心痒痒，忍不住骂了一句。
「同好奇。」其余人接上。
曲悠悠是个挑食的主，有些菜的配料她根本碰都不会碰，但是偏偏她又爱点。
于是上菜了，王杰希自然而然地把曲悠悠面前的碗拉了过来，低下头帮她把她不吃的东西挑出来，然后才推回给她。曲悠悠瞟了一眼，筷子飞快伸进去挑出根大葱，夹到王杰希面前：“眼神儿不好啊王队长。”
王杰希无语了一下：“对不起，这就去配眼镜。”
他们这一来一去，刘小别内心几乎要爆炸了。他一直在群里跟其他人文字直播，包括刚刚看到的这一幕。而群里那些看不到现场的人也是急得上蹿下跳，就差让刘小别开视频直播了。
曲悠悠在把最后一根大葱拎出去后，终于心满意足地开动了。突然间她想起什么似的，顺口问了句王杰希：“你们这周末要打呼啸吗？”
王杰希挑挑眉，看着她：“你居然知道啊。”
曲悠悠嘁了一声：“太小看我了吧你！我可是把你们的赛场完完整整抄下来，还设了闹钟，不可能有我不知道的比赛！”
说着，她把自己手机里的备忘录拿出来，送到王杰希眼前，耀武扬威了一番。
而王杰希也是被她这一行为给逗乐了，撑着下巴看她，忍不住笑起来：“那真是辛苦您了，那您知不知道有小道消息称唐昊想在我们这里一挑三呢？”
这个真不知道……
“还有这事？”
除了王杰希，荣耀其他人的消息曲悠悠一概不关注。不过她想了想，转而又说：“那你不能被他一挑三吧？”
“比赛的事情，很难说不是么？”王杰希倒是从来不喜欢把话说满，曲悠悠听了，又哼了一声。
“别很难说了，你们真要被一挑三了，我直播给你把手机吃了。”
“你这样给我很大压力了。”王杰希一本正经地看着她说，“如果输了我是不是还得背上害你吃手机的锅？”
“你真是背锅背上瘾了吧？我这是相信你，你倒好，现在就开始想怎么背锅了？”曲悠悠停下手中的筷子，伸出左手，用力拍了他一下。王杰希被她这不知轻重的一掌拍得倒吸一口冷气。
聊天聊了一会儿，王杰希看了看时间，发现不早了，便拍拍曲悠悠：“时间不早了，快点吃吧，一会儿我送你回家。”
曲悠悠听了，眼睛都瞪大了：“啊？我千辛万苦来一趟还构思了怎么委婉拒绝你的留宿邀请，结果你一句不提还要送我回去？？？”
王杰希无语：“悠悠，外人留宿是违规的。”
曲悠悠：“一次罚款多少啊？我先帮你买十次行吗？”
“……”
“开玩笑的啦。”看见王杰希一时没说话，曲悠悠哼了一声，“知道你不像我这么没原则，就吃完了你等一会儿会死啊？”
本以为曲悠悠真的在跟他闹脾气，王杰希还有点左右为难，听到她这么一说，王杰希松了口气，倒是心底生出一丝愧疚——他下意识觉得她那么任性那么不分轻重呢？
想到这里，王杰希把声音放缓，语气放平：“我没有催你的意思，我是怕你爸妈看你这么久没回家着急。”
“嗯，等会儿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送我再回来都过门禁时间了吧。”曲悠悠倒不是真没注意时间，她也觉得时间有点晚了，家里离微草俱乐部也不算近，王杰希跑往返肯定来不及。
“你觉得我可能让你大晚上一个人回去吗？”王杰希说着，拿出手机，“我等会儿给我们经理发个消息解释一下就行了，你别担心我了，跟阿姨说一声，不然她真的该担心了。”
因为两个人打打闹闹，再加上曲悠悠到后面又和刘小别聊开了，三个人吃完晚饭已经十点钟了。
微草的门禁是十一点，王杰希催着刘小别赶紧回去，别错过门禁，他则拦了一台出租车送曲悠悠回家。
坐在出租车上，曲悠悠一开始坐在左侧窗户边，王杰希在右边。过了一会儿，她往右边挪了挪，见王杰希没反应，又往他旁边靠了靠。
王杰希老早就注意到曲悠悠鬼鬼祟祟的小动作，却不作声，然后看见她以为自己没发现，胆子大起来，又往这边挪，最后轻轻一蹦，抱住了他。
“悠悠。”到这里，王杰希脸上表情也绷不住了，他笑着喊她的名字，看见她也跟着笑起来，满眼都是粼粼波光。
而曲悠悠却只笑了一会儿，脸就垮下来了，赌气一般放开他，闷闷不乐地抱臂坐着。
“你一点都不想我嘛！”她说，“你今天看到我都一点兴奋的感觉都没有！”
王杰希失笑。
他见到她不开心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只是王杰希一直以来就不是个善于将情绪写在脸上的人，他有很多想法很多感受，但有很少的时候他会选择去表述。
和曲悠悠在一起后，他把手机屏保换成了她的照片，回俱乐部后每天都会跟她打电话，曲悠悠偶尔会忘记，但他从来不会忘。
他会在看到好玩、有意思的东西时在微信分享给曲悠悠，听到她说今天在家烧水不小心把手指给烫了的时候心里一紧，催她去找医生开药，每天叮嘱她换药……
王杰希表达自己感情的方式有很多种，唯独没有诉说。
但他不知道曲悠悠是不是需要这样一种诉说。
“其实没有啦，我就是在家里久了，有一点想你，所以就想过来看看你。不跟你打电话是怕你觉得我过来不好嘛，我本来准备偷偷看你一眼就走的。”
“想过来就过来啊，搞这么夸张……”王杰希无奈又有些好笑，“我训练时间你也知道，这个时间以外，我们都是自由活动。”
“怕让您为难啊，又不是不知道你什么性格。要是您是我这种性格我就不会想这么多，毕竟您要是来我那边我能先把五万罚款打经理账户上，多的当以后的罚款金，少了再补。”曲悠悠回答得坦荡荡。
王杰希看着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他对她向来是纵容的。离开家前曲悠悠就开玩笑般地问过他欢不欢迎她去微草俱乐部探亲，他认真思考过后觉得她偶尔过来并不会影响他的训练和状态，便认真地告诉她，如果在训练时间她可能需要等一会儿，训练时间之外都可以。
想来这也是他对她的一种偏爱吧，如果换做其他人，他的回答大概是拒绝。
他太不习惯于拒绝她，从小便是，记忆里他几乎没有拒绝过她，即便当下拒绝了，很快又会心软，转过头去找她。这样的行为似乎养成了习惯，以至于到现在，她对他提任何要求他第一反应都是下意识答应。
他不想让她不开心。
见王杰希没说话，曲悠悠撇撇嘴：“哎呀，你不要老觉得我那么不懂事好不好？我十三四岁的时候不懂事那是我年龄小，我今年都18了，你怎么还老把我当十三四岁时候看啊？”
“没有，我只是有时候在想。悠悠今年回来给我的感觉真的长大了很多，不是以前只会跟我耍性子的小姑娘了。”王杰希说。
“那你还不满意什么？”曲悠悠抬起眼皮，瞪他。
“是啊，我也不知道我在纠结什么。我一直觉得你慢慢长大是件好事，但是经常的，我晚上躺在床上就会想，你十七岁这一年长大了那么多，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很多时候人的长大是一种外界的压迫，一种被迫。每次我想到这个，就会觉得，其实你不长大，还跟以前一样任性就好了。”
十七岁，曲悠悠从万众期待的出道战到四强赛折戟，再到后来和队伍发生矛盾离队出走……
半决赛输了之后王杰希还给她打过电话安慰她，听见她那时候还在哭。
那场比赛之后她几乎处于一个被全网血喷的状态，王杰希不是不知道，他一直有关注、有心疼。但他看见她那天之后慢慢的韩服RANK记录，给她打电话时听见她说：“这次我输了就输了，打不过我没话说，但是骂我的人我也不会忘记，下次我一定会赢，然后这群人都给我出来挨打一个也别想跑！”
他在电子竞技这一领域征战多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电竞的残酷。
他不想让她经历这样的残酷，这或许是他心底一点微不足道的自私吧。
所以他觉得，如果曲悠悠不回去打职业了，那也挺好的。这条路太难走了，能够成功的只有那么寥寥几个人。而且成功的路几乎是由血泪铸成，每个捧起奖杯的人背后都写着一部叙述不完的苦难史。
“没办法吧，到了外面，很多事情没办法任性的。”曲悠悠望着窗外，声音像缓缓流动的河水，“走出去我才知道，大家不会像家里人一样宠着你，利益也好性格也好，总有些事物是让其他人不会退让的。哭也没有用，大部分事情都不能通过哭解决。但是我一直就是那样的，脾气这种东西，改了很久，但还是有点改不掉，不然我也不会跑回来了。”
他第一次跟她聊这些，曾经只是在脑海里想过，她在外头遇到的一切，那时心就忍不住疼了起来。这时亲耳听她讲起这些事，他感觉心脏像要被揉碎了一般。
“而且我现在……还不知道要不要回去。”曲悠悠接着说，“好像走了一条很难回头的路，我每天都在想这个职业还要不要打，说这么放弃总有一点不甘心，但是真的，很难回头了。”
“没关系，没关系。”这时，王杰希再也忍不住了。他身体向前倾，双手环住她，一把把她拉进自己的怀抱，“我曾经想过很多，怎样是对你最好的，怎样才能对你好。但是后来我不可抑制地觉得，悠悠，你只要开心就好了。”
不管走的是哪条路，你只要开心就好了。
这不是理智上最正确的选择，但是在她的事情上，他很少能用理智去判断是非对错。
下车后王杰希把曲悠悠送回家，一直到家门口，打开门，曲悠悠的家人都已经睡了。
“等会儿去洗个澡，早点睡，明天别起太晚，记得吃早餐。”王杰希照例叮嘱些琐事，这些话他时常跟曲悠悠说，却总是不放心，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
曲悠悠站在原地，抬起头，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亲一个再走嘛。”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王杰希失笑，却揽过她肩膀，俯下身，轻轻吻住了她的嘴唇。
这一吻绵长而深情，仿佛月亮在一瞬间失去光辉。世界堕入无尽的黑暗，只剩下两个人、两个发光体，互相依偎、拥抱，靠近彼此维系世上唯一的光。
黑夜情深得像月光作祟。
他们不知亲吻了多久，最后王杰希放开曲悠悠，楼道的灯早就暗了，他们站在一片黑暗中对视。
“等下到俱乐部记得给我发微信哦。”曲悠悠出声，楼道里的声控灯亮起。
“会不会吵到你睡觉？等我到，应该很晚了。”王杰希说。
“我才不会睡那么早。”曲悠悠说，“晚安，杰希。”
“晚安，悠悠。”
